他低下头,听着周围知了的鸣唱,说:“想。但我还是选择在这里,离一位皇帝最近的地方。这个皇帝是一位女性,我很想看看她如何治理江山。这江山,有着她所说的峨嵋烟雨,岭南水色,武陵桃花。我一直都很佩服女人,她们做任何事情,都有着独特的瑰丽色彩。我想在我时光有限的旅行中,感受一下女皇的浩然天下。”
我简直无言。扑扇着睫毛,我看着他。觉得有一股冰水,倾入心中。烦躁的热火,霎时熄灭。
“谢谢。静之,你该早点对我说。”我握住他的手。
他有力的回握了我的手。给我一个笑容,吐了口气说:“我真的是刚刚想出来怎么说。”
抽开了手,他站起来,也不去抖落自己衣服,头巾上的梨花花瓣。对我深深鞠了一躬说:“我告辞了。陛下,静之想,你是女皇,既可以政治上不让须眉,但也可以使用巾帼的策略,以柔克刚。”
我忽然想挽留住他,脱口而出:“你等等再走。”
他却淡淡笑了,那些梨花恬然的呆在他的身上,好像为他的磁力所引附。“我再也想不出话了,还是走吧。陛下,你很幸运,你的身边,总是有人的。”
他留下意味深长的话语,竹木般雅致的香气残留在空气中。
七月七日,我朝照常开了首次科举。华鉴容一早上就往文德殿去监考。七月七日,相传是“文魁星”的生日。所以我选择这一天。虽然连遭不祥,但我却日益坚强。这天傍晚,我举行了御苑的首次七夕茶会。
这个主意是那日赵静之走后我想出来的。别致的是,我邀请的都是朝官们的妻子。我身穿绘有山水的白绢衣,头戴金凤凰七宝钗冠,外罩薄如蝉翼的抽金丝纱衣。齐洁说:“陛下像着霓裳的仙子。”再高地位的女人,也喜欢别人夸赞自己的美貌。我毫不掩饰的对她一笑。
七夕夜凉如水,大概上天的织女也知道了女子间的盛会。心灵手巧的她,为人们在夜空中织出了美妙多姿的云彩。我手捧清茶,环视众位夫人。她们中,有的鬓染秋霜,气度高洁;有的腰系五彩穗带,娇美活泼;也有的人淡如菊,清雅矜持。这些女子,平日里都站在我的臣子们身后,然而,却是一个个官宦家庭的内助。
“各位夫人,我们同为女子,各位襄夫教子,功不可没。朕深知女子不易,但过去却从未齐集大家。今夜,朕为表感激,先敬各位夫人茶水一杯。”
众人品茗闲话,我也一个个召见,说上几句话。
张石峻的夫人布衣银钗,文静秀美。
我说:“你准备停当,就跟去扬州好了。”
她欠身说:“夫君叫臣妾留着,妾并无怨言。”
我笑道:“可朕不准。朕见不得人家眷属分离。”
王琪之妻年老,一派大家风范。我拉住她,说:“最近叫阿父和哥哥们操心。”
她眼睛湿润:“陛下,臣妾的王家,受恩非浅,理当万死不辞。”
我的心头抽搐,面上却不显露:“王览虽去,但朕与王家亲谊永在。太子与王家,更是血浓于水。”
我回眸,看到蒋源的新妇,举头对着月亮发愣。
我笑着逗她:“你是饮水思‘源’吗?”
她绯红了脸,平添柔媚,我见犹怜。
我对大家说:“今日七夕,朕再不通情理,也不能阻碍各位与夫君团聚。朕心意已表,与夫人们叙话已必。就不留着大家了。”
我又吩咐内侍:“赐予宋舟遗孀,宋鹏夫人玉壶各一尊,朕自己用的龙井一盒。传朕的口谕,虽然两位在丧期,但朕念着她们。”
别人都回去和郎君情谊缠绵了。我还是一个人孤零零在这宫里。我叫齐洁:“拿一壶杜康酒来。”
齐洁赔笑道:“陛下并不善饮,何必用那滋味浓的?不如喝些葡萄酒吧。”
我伸出指:“你信不过朕。叫你去,只管去。”
她没有说错,我倒真不善饮。苍白月色下,我醺红了脸。几杯下肚,只觉飘飘欲仙。丢开玉盏,我直往昭阳殿后的画堂去。脚下绵软,似要跌到。齐洁赶忙搀扶,我甩开她,娇嗔道:“不用你们管。”
画堂如记忆中一样幽静,览在世的时候,我们每年七月七日到此盟誓。我也借着七夕乞巧,对着双星祷告夫君长寿,早生龙儿,四方平靖。我心爱的览,温情含笑。整个夜晚,他都抱着我,和我尽说些甜蜜的话。
入了门,中堂还是悬挂着那幅顾恺之的洛神图。我看的真切,那洛神的脸庞,竟然换上了王览。我忙伸手触摸,却又变回去了。我有些恼怒,穿过了屋子,嘴里念念有词:“河汉清且浅,相去复几许?盈盈一水间,脉脉不得语。”
廊外,是一个水池,今夜看,好像一块天然的琥珀。我低头,只见水中央,有个丽人对我微笑。她眉如新月,身姿窈窕。巧夺天工的华服,风中飘展,好像霓裳羽衣。桃花飞上双颊,秋水点于妙目。更添妩媚可爱。我不禁伸手拉她,笑嘻嘻的说:“真是美人儿。”
“陛下小心!”齐洁在叫我。我的衣袖湿透,那影子碎了。我生气地说:“走开。仙女被你们吓走了。”
碧落银河畔,金风玉露时。仰望牛郎织女星,我痴痴的徘徊。恐是仙家好别离,故教迢梯作佳期。那么,为什么王览就不来见我呢?三年多来,我一个人好辛苦。难道他爱上了天国的仙子?难道他在极乐之土忘记了我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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