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从药池出来, 已经日薄西山。
酉时起就是药庐的高峰期,两人过来时还没有到酉时,没有遇到几个人,出来时就遇到了三五成群从药池结伴出来的蓝衫和白衫弟子, 见到她们的青衫服色立即肃然行礼。但一待她们走远,就叽叽喳喳了。
“这两位宗师是谁呀?以前没见过?”
“应该不是咱们主峰的。”
“看起来好年轻!”
“这有什么奇怪的,淳于师叔去年晋宗师时才二十六。”
“噢!难道这两位也才二三十岁?”
“……不可能吧?”
“嗷!难道你们不觉得,咱们宗门的美人榜要换人了吗!”
“嗷!你不是一个人!”另一群弟子狼叫响应。
转眼出来的人凑到了一堆。
“你们觉得第一美是谁?我觉得好难分,一个冰川琼树, 一个瑶庭玉树,难分轩轾啊!”
“我觉得是瑶庭玉树!看着就眼红心跳。”
“我觉得是冰川琼树!高冷艳, 嗷嗷我的菜!”
“滚!美人宗师是咱们大家的!”
……
“咦?那位冰川琼树好像是……啊啊是小师叔祖!”一位白衫登极境弟子忽然瞪目叫道。
呼啦一声, 他被围住了,师兄弟们捏着拳头喀巴喀巴, 师姊妹们斜着眉冷剑飕飕:“老实交待!”“抗拒从严!”“说!”
……
远远听见后面那群叽喳,萧琰忍俊不禁, 看了慕容绝一眼, 心想剑阁的弟子挺活泼嘛。不过, 学长例外。
那个宗门的美人榜是什么?剑阁不是应该只有斗剑榜吗?
忽地想起自己还是天院美男榜的第一呢, 一时莞尔,心道:爱美之心, 人皆有之, 书院如是, 剑阁弟子也概莫能外呀。
一路上遇到去药庐的白衫蓝衫弟子, 脚步匆匆,看见两人服色就停下行礼,然后又一路滴着血往药庐去。萧琰踩着脚下因为人流踏得多已经十分坚硬的泥土路,忽然明白剑阁处处可见的红褐色泥地是怎么来的了。
两人随着白衫女弟子回到主殿殿群,从侧廊入内,沿着无论向前还是转折都是平直的石砖路往内,地势逐渐在升高,登了好几道长长的石梯,沿途遇到的人越来越少,景致也越来越幽静,走过一座天然形成的风洞岩石垂藤萝的假山后,便见前方丛丛紫荆围出白石路,通向一座篱笆园院。
那园院编紫荆条子为篱,篱上交缠忍冬、凌霄等蔓生缠绕类,园内遍植四时花卉,一花未谢,一花又开,四季花时尽呈于一园中。去篱二十步,一道白石拱墙将内外园分开,中开月洞门,通往内园。萧琰目光穿过洞门,可见里面白石砌地砌阶,石阶廊上有白色石屋,越过拱墙可以看到白色的墙身和高耸的白色穹屋顶。
慕容绝忽然止步,冰冷漠然的眼睛有些微波动。
萧琰心咦一声,问道:“学长,这里是?”
“高园。”
“啊?”屋顶是挺高的。
“我住的地方。”
“啊?”
“我以前住的地方。”
“哦!”萧琰陡然扭头,惊诧看向那一园子开得喧妍的花——这是学长以前住的地方?
白衫女弟子也一脸诧色,原来这里是慕容师叔祖以前住的地方,立即回道:“师叔祖,肖总执事说,阁主吩咐下来,您和无念先生就住在这里。”
慕容绝神识进入内院,“这里没住人?秦师姊秦正,乐正师姊乐正羊,没住这里?”
“啊,秦师叔祖三年前升了刑堂总执事,已经搬去刑堂那边。乐正师叔祖两年前下山游历了,还没有回来。平时这里只有杂役弟子做扫洒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你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女弟子向两人行了一礼,又悄悄睃了萧琰一眼,才转身离去。
慕容绝领着萧琰穿过紫荆甬路,从篱门入园内。
萧琰看着篱园内开得热闹的木槿、蜀葵、玉簪、美人蕉等鲜花,与冰冷洁白的石墙石屋穹顶相映,有种妍如春又冰如雪的感觉。但学长只冰如雪了,嗯,也是妍,不是鲜妍,是冰雪绝绝的妍,就是那些弟子说的“高冷艳”,形容很恰当。萧琰心里叽咕笑。
穿过白色冰冷的石拱门,便见一地都是白色石砖,北面是白色石廊,白色石屋。院子很阔,几有五百步,一眼望去,都是空旷的白。萧琰见石砖地面上有剑痕,就明白了这内院为什么这么空这么阔。
内院很大,却只建了三间正屋。慕容绝领她入西起第一间,推开白门,进屋更觉屋高,穹顶离地面约三丈,有种仰望高空感。一道白漆屏风隔开内外室,室内俱白木榻案,色.色洁净,地面也是白石铺地,洁净得纤毫无垢,让萧琰想到慕容绝的白衣如雪——果然是千山学长住的地方。
她看了眼手中提着的青色竹箧,忽然觉得不能放下去。又看了眼自己一身青色剑袍,忽然觉得自己也不能放下去。抬头看向慕容绝,同样的青色剑袍,穿在她身上就是白衣如雪的感觉。
萧琰哀叹,“学长,我自惭形秽了啊。”
慕容绝转脸看她,纯粹干净的气质,就算穿着一身血污,给人感觉也是无比干净,如实说道:“你就是一身灰,也是干净的。”
萧琰高兴道:“那我去院中滚一滚。”
慕容绝冷呵一声,手按封血剑。
“哎学长,我是说笑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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